我不知道我说这句话的信息是不是正确的被他们理解了。
在愣了愣之后，教皇大人忽然笑了起来：“佩尔西斯圣骑士真是随性人啊！罢了，既然这样的话，那待会我派人去会馆等你好了。”
教皇亲临却先行让步……教廷是个什么东西且不说，看起来他们很重视我啊！
“好的，冕下，等我面圣回来，一定去拜访您。”
“嗯。”教皇大人点点头，便挥手示意一众教士收队了。
再次回到会馆，我好好的洗去了一身血腥，不过在使者要求我穿上那件衣服的时候，我拒绝了，因为我实在是不喜欢穿那件衣服。
于是我就穿着这么一身军装，进了威斯穆特宫。
我本以为这是一次私下的见面，没想到使者却直接将我带到了大神明殿，之前我来威斯穆特宫也是这个地方，但那次是早朝。一般来说，只有早朝的时候，百官才会聚集起来，皇帝在大神明殿处理朝政事务，除非边关战事或者是有什么紧急情况，否则不会随便召集百官。
但现在……我瞅了瞅御座下一左一右站得笔直的宰相和帝国大元帅，然后御座边上还站着一个人，那个人我以前见过，他叫罗兰·杜兰德尔，他腰间的那把剑叫『辉煌的光道裁判者』，也就是皇家的那把辉煌圣剑。
上次我册封的时候，这几个人都不在场，但是现在……
我心中止不住的冷笑。
“参见陛下……”
“放肆！陛下宣你入朝，你居然敢不穿朝服进大神明殿，你这是在蔑视陛下的威严吗？！”
我还没行跪拜之礼，一个不认识的老头指着我的鼻子就挑刺，我瞟了他一眼，并没有理会他：“……参见陛下。”
“佩尔西斯侯爵，你听到没有？！”
皇帝并没有出来圆场的意思，就是看着这个迂腐老头指着我的鼻子指责我，朝堂上一片寂静。
……好烦。
但我现在才明白，这种烦才是正常的。
之前的我册封仪式那么顺利，就是因为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。我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威胁，所以就只是走个过场便结束了。而现在，我手握圣剑，又是一方大吏，这些人怎么可能不挤兑打压我？那么也就是说……在今天早上之前，根本就没有指望我能够继承佩尔西斯，猫耳公主是那个唯一下了不多赌注的赌徒。
明白过来的我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。
或许在亚尔曼的背后，不只是帝国皇帝，乃至整个帝国朝廷都已经知道亚尔曼要对我不利的事情了，然而这里没有一个人帮我。
明明是站在本国的朝堂上，却如同身在敌军枪林之中。
我深吸一口气：“你给我闭嘴。”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？！”
“我说，你给我闭嘴，否则我现在就砍了你。”
“你，你，你，你敢！这是大神明殿，我是帝国官员，你敢杀我！”
“你们都想杀我，我为什么不敢杀你？”说到这，我瞟了一眼已经把手放在剑柄上的罗兰圣骑士，“这又不是敌国谈判？为何把帝国最强武力的罗兰大人带在身边？还是说这里有威胁让罗兰大人不得不出场？”
“佩尔西斯卿，你此话是何意？”帝国大元帅开口了，这位脸上有着十字疤痕的白发老人却有一身黝黑发亮的肌肉，说话间不怒自威。
“我只是知道你们是何意，”我狠声问道，“我佩尔西斯一族为帝国鞠躬尽瘁，历代父辈几乎都是战死沙场，你们为何想要支持叛逆断我血脉？”
“佩尔西斯卿你是听何人胡言乱语？”他身边的胖宰相笑眯眯的说道，“神圣家族的血脉乃是帝国支柱，亚尔曼涉嫌通敌，他的逆行乃是个人贪婪所为。”
“我不是瞎子，你也别想颠倒黑白，你们的屁话在我面前一文不值。我现在只想问陛下，您究竟觉得我佩尔西斯是帝国的忠良，还是帝国的威胁？”
朝堂上一片静默。
坐在御座上的那个男人轻轻吐了一口气，“佩尔西斯是忠良还是威胁，这要问佩尔西斯卿你自己。：”
“不，陛下，问我没用。佩尔西斯距陛下千里，而我现在离陛下只有五步。”
此言一出，众臣骇然变色，整个大神明殿瞬间剑拔弩张，罗兰直接把剑抽了出来，警戒的盯着我。
“侯爵大人……这是大神明殿，你是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的，你要为佩尔西斯考虑。”宰相如此说道，他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脸。
“抱歉，在昨天晚上，我很偶然的意识到一件事情，”看着他那张笑脸，我放声喝道，“我是佩尔西斯的领主，但是可以代替我成为领主的人要多少有多少；我生在将门之家，可也不过是帝国的一介军人之后；然而在这之前，我是老爹的儿子，现在他死了，死得很可疑，还要有人想弄死我，所以现在只有我才会帮他查清真相。我是边陲小吏，不懂帝国政治，也不想懂。现在我是以一名帝国军人儿子的身份站在这里的，如果让我查到是谁在其中作梗，我会不计后果的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。”
帝国皇帝沉默不语，宰相的脸色也有点青。
我知道我现在很冲动，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了。
老爹在世的时候总是说，不过一死而已。现在我有点明白他当时的想法了……站在敌阵当中，有什么可怕的？不过一死而已。
“好，”就在这个时候，帝国大元帅突然开口了，“不愧是我帝国军人，我本以为边军中都已经是都只剩下一些尸位素餐之辈，没想到佩尔西斯家的后人还有如此血性。前侯爵大人之死确实有疑点，这件事情必须彻查，若是有人在我帝国军队内部暗加手脚，加害帝国将领，动摇的不仅仅是西北，更是我整个帝国的军心。”
“嗯，这是当然。”从刚才开始就默然不语的皇帝开口了，“这样吧！这件事情就交给元帅你来处理，朕累了，今天就到这里吧！”
“是，微臣领命。”
百官退朝。
一众人从我身边窃窃私语走过，方才的事情之后，这个朝堂上应该已经没有人敢跟我有什么瓜葛了吧！
帝国元帅走到我面前：“侯爵大人，今天还请回会馆休息吧！彻查之事，明日军机处我们仔细商议。”
“好。”
“嗯。”他老人家点点头，也就随着百官一起离开了。
就在我也打算离开的时候，一个人拦在了我的面前。这位英俊而高挑的骑士，就是罗兰·杜兰德尔。
“你知道吗？你错过了一个机会。”他是笑着说这句话的，但其中有多少敌意就很难揣测了。
我低头瞧了瞧他腰间的辉煌圣剑：“什么？”
“刚才你只需要拔剑，整个帝国高层将不会有一个人活下来。”罗兰笑着说完这句话，便从我身边错身而过了。
我望着他的背影有些愣神。
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咀嚼罗兰这句话的意思。
这句话如果结合他所在的位置的话，并不足以说明他对皇室有外心，或者说，同为圣剑持有者，我有点理解那种看人不像人的优越感。若是抛开他的立场来看的话，这句话或许是指辉煌圣剑和苍白圣剑一样，都是被动发动的吗？我不是很能确定。
在朝堂上的时候，我虽然冲动的说出那么一堆话，但我一直是保持自己在一个“正义”的立场上的。因为如果我不是“正义”的话，万一到时候圣剑发动不了就完蛋了。那番话虽然义正言辞，我也不是无脑的就这么说出来的，至于元帅所谓的血性，那只能说是他给皇帝打圆场罢了。至于明天所谓的彻查能彻查到什么程度……到时候再说吧！
刚回到会馆之后，我就马不停蹄的跟着一名教士去了阿维尼翁宫。
这座教皇的行宫建造在帝都东北方的阿维尼翁圣山上，就算乘坐马车，到那里也还是挺花时间的。
相比在大神明殿的会见，这次与教皇的会面就显得很私人性质，我到那的时候，教皇正在中庭给他的白蔷薇浇水，见我来了，就拉着我在石椅上坐下。
“晚餐吃了没有？”
“呃，还没有。”
“没吃的话晚上在我这里吃吧！我在后院种的多罗果已经成熟了，这东西用来做蔬菜沙拉很好吃的。”
“……冕下大人您自己种的？”
“是啊，我自己种的，晚餐也是自己做的。万事万物皆是吾主的恩惠，人生的意义在于过程，我们要好好品味和感受从开始到结束的这一切，什么都让别人帮自己完成，还有什么人生乐趣可言。”
教皇大人这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。
感觉好像死过一次之后，我就觉得之前的人生实在是太乏味了，因为唾手可得，所以画地为牢，到头来自己活得都不是自己了。
“冕下的情怀，晚辈佩服。”
听到我用晚辈这个称呼，教皇微微顿了一下：“佩尔西斯骑士，你果然还是个帝国军人。”
没想到他会直言不讳的提出这个问题，我也只能正色道：“当然，我驻守帝国西北，确保黎民不受兽人之害。”
听我这么说，教皇却摇着头叹了口气：“你现在……已经不仅仅是帝国的军人了。”
对此，我并没有立刻做出回应。
是的，如果不是教会的圣剑，我连活人都已经不是了。
“哦，你不要误解我的意思了，”教皇摆了摆手，“圣剑赋予你是吾主的圣意，我只是吾主众仆中的一员，对于你持有圣剑之事并没有干涉的权力。我指的是，你应该知道的吧！圣剑所代表的意义。”
“圣剑代表规则。”我如此说道。
教皇大人莞尔一笑，“我的骑士，你果然弄混淆了其中的意义。圣剑虽然具有力量，但圣剑并不是力量的附属品，相反，力量才是圣剑的附属品。这就和吾主之圣恩一样，有些人为了得到某些东西而侍奉吾主，最终他所侍奉的是吾主的力量，而并非是吾主。这个力量的载体可以是任何一个人，任何一种东西。而这种力量就像是泡沫一样，看似坚不可摧，实际上脱离的本质之后，完全不堪一击。我想这种感觉，你也有体会过吧！”
对于这番话，我只能默然以对。
我低头看着腰间的圣剑，忽然觉得这家伙跟我挺像的，所有人都只看到它无匹的力量，却没有人真正在乎过它本身……它的力量并不是它的全部。
“『苍白的正义』确实代表了正义的力量。但力量并不是正义的本质，正义就是正义，妄图把正义当作杀人利器的人，都死在了正义的剑下。这一点，是我要敬告你的。”说到这，老人微微顿了一下，“今天你在朝堂上做的事情，我听说了，所以我才会有点啰嗦。”
“冕下……您觉得我不配使用正义吗？”既然他直说了，我也不想绕弯子。
“不，这个世界都是吾主所造之物，大家都是兄弟姐妹，都是平等之人，没有什么人绝对有资格持有正义，也没有什么人绝对没有资格持有正义。从来就没有正义之人，只有正义之行。你在朝堂上的做法确实把自己塑造了一个正义的形象，但那个正义的你，也并不是真正的你，我说得对吗？”
被教皇大人看破了心思，我下意识别开视线，“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，我并不是好惹的。”
“年轻人有戾气是正常的，但不要因为突然获得了力量就膨胀起来。要知道，力量只是泡沫，力量来自于你，来自于圣剑，但你只是你，圣剑也只是圣剑。想要成为真正被圣剑所承认的人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“冕下教训的是。”
教皇大人点了点头：“况且，从你成为圣剑持有者的那一瞬间开始，你也就不仅仅只是帝国的一名军人了，作为未来大陆的最强者之一，你真的觉得自己要蜗居在与兽人部落漫无止境的战争过家家上吗？”
教皇的这话把我说得愣住了……战争是过家家……
“冕下……”
“不必惊慌，这正是我要跟你说得事情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了眼镜，“能帮我把放在屋里书桌上的那本书拿过来吗？”
“呃……好的。”
我走进屋里，将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厚厚的红皮书拿出来，递到了教皇大人的手上。他慢慢的翻开书，我才发现那上面都是蛇形般的文字。
“好了，我的孩子，接下来我们要说的，是一个很古老的故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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